《白莲花度假村》:执象而求的幻灭 -

来源:爱看影院iktv8人气:433更新:2025-09-06 12:09:30

HBO推出的《白莲花度假村》第三季已圆满收官,相较于前两季跌宕起伏的情节发展,本季叙事节奏愈发成熟稳重。当片尾浪花翻涌的场景落幕,不自觉联想到苏轼"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哲理感叹,既感叹剧集融入的文学意境,也钦佩编剧对人性深度的刻画能力。系列剧以不同地域为背景展开叙事:首季在夏威夷聚焦财富与阶层的矛盾,次季于西西里岛探讨欲望与权力的博弈,终季转战泰国深入剖析灵性觉醒与生命终结的命题。三季作品围绕特权阶层、虚伪本质及心理投射等议题展开批判,通过不同叙事视角深化主题表达。身为白人创作者的麦克·怀特,既未陷入前Metoo运动时期的老套叙事,也始终站在社会观念革新前沿。在性别已被赋予意识形态色彩的当下,麦克·怀特展现出对性别议题的精准洞察,其核心在于始终清醒认识到:性别不过是原始的社会分野,个体差异远非单一维度所能界定。

在《白莲花度假村第二季》中,柏拉图关于灵魂三分法的哲学思想得到映射。以欲望为主导的个体,执着于物质利益,最适合投身生产与商业活动;追求荣誉的群体,因其对超越世俗价值的渴望,更适于承担守卫城邦的职责;而具备理性思维的人群,则正如《论语·为政》所言"君子不器",他们不拘泥于具体事务,致力于探寻理想与构建有序社会规则。柏拉图指出,灵魂本无善恶之分,关键在于是否匹配其发展路径,唯有让每个人在适才适所的环境中发挥特性,才能实现社会正义。剧中人物展现的内在需求与外在表现的割裂,恰似"执象而求"的困境——过度关注表象特征往往导致认知偏差,这种脆弱的理想主义一旦崩塌,便构成强烈的戏剧反讽效果。如第三季中美国南方的蒂莫西家族,其大学主修佛学的女儿派珀表面看似践行理想主义,实则在情节发展中暴露出与世俗价值观的深层共鸣,印证了完美人格与现实行为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

在《白莲花度假村第三季》中,派珀与维多利亚这对母女呈现出极具张力的对照。当派珀初抵泰国度假村,被"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异域空灵感所俘获,提出要在当地寺庙修行一年以求佛学顿悟时,维多利亚以精明世故的手段将计划稀释为短暂停留。这位深谙"事教人一发入魂"的精明商母,打着培养女儿坚韧品格的旗号,实则企图通过极端体验重塑其价值观。当富家女在次日清晨因寺庙餐食非有机、居所局促、床垫污渍以及缺乏空调等现实困境而放弃修行理想时,维多利亚的"教导"完成了从理想主义到实用主义的完美闭环。然而在女儿哽咽坦言"我明知不该执着于物质,却始终无法割舍"的时刻,这位母亲的从容笑容背后,早已预示着整个家族正站在破产的悬崖边缘。这场精心设计的"精神修行"最终沦为一场残酷的现实预演,暴露出所谓家庭教育不过是权力关系的隐喻,而真正的困顿,早在表面的道德教化之下悄然降临。

在《白莲花度假村第三季》的剧情中,角色们陷入认知错位的设定比比皆是。萨克森自诩为情场高手,却在面对特殊癖好时慌乱退场;塑料姐妹花妄图融入泰式节日氛围,最终被孩童的水枪戏弄得狼狈不堪;贝琳达怀抱创业梦想,却在收受巨额封口费后,无情舍弃了曾与之共寝的同伴;瑞克以为亲手除掉杀父仇人,实则误杀了自己的生父。最具戏剧性的当属本土组合——景区保安盖涛全程谨慎行事,最终因"防卫过当"替老板娘报了仇,意外晋升为贴身保镖;而以"洁白无瑕"之名示人的珍珠,则暗喻凡人与魔鬼的浮士德式交易。她教导盖涛"道德感是好事,但必须在现实世界生存",看似在鼓励进取,实则推动其走向价值单一的世俗成功。这种表里不一的设定贯穿全剧,构成对人性欲望与社会规则的深刻讽刺。

|《白莲花度假村第三季》中的盖涛与珍珠前《花花公子》卧底兔女郎、著名的女权活动家格洛丽亚·斯泰纳姆晚年曾在自传《在路上:我生活的故事》中反思了一段过往的情感经历。当时她与某富豪维持关系,违背了自己独立女性的原则,只因在各地奔波演讲太辛苦,才看上了富豪的车接车送。这件事的荒诞之处在于,当事人为了更好地传播平权,于是选择了一个性别意识上落后于平均标准的既得利益者。而它留给我们的思考则是:错误的过程,是否能得出正确的结果?这份根植于人性深处的妥协软弱,是不是对人物所持立场的深刻背弃?在《白莲花度假村》第一季中,瑞秋(Rachel)的故事里也蕴含了同样的违和感。订婚后长期赋闲的瑞秋,梦想是当一个自由记者,而她的富二代男友夏恩(Shane)却只想她当好娇妻,虽然后者的家底的确殷实,但言辞之下也难掩对瑞秋事业的鄙夷。两人因此陷入争执,一方面,瑞秋的自我认同是一个现代女性,她强调自己不仅要工作,而且有远大的职业理想;另一方面,夏恩与她签订了婚前协议,这意味着一旦关系有变故,就要承受被始乱终弃后难以适应职场的风险。事情的转机,是瑞秋在度假村碰到了写过的女企业家,在提及令她自鸣得意的那篇《科技业十大影响力女性》时,两人亲切友好的交谈很快被后者的直言不讳所打破,在当事人妮可(Nicole)看来,瑞秋的行文已经糟糕到了恶意中伤的程度。在瑞秋的笔下,妮可被描绘成了一个精通算计的爽文大女主——“你让读者觉得公司是为了照顾舆论才让我升迁”“搭上反性侵运动的便车”“把公司受害女性当垫脚石,偷偷实现自己的野心”——而这不仅不符合事实,更伤害了Metoo的理念。用上帝视角来看瑞秋其人,便是志大才疏,如果说碰壁前的剧情都是“志向远大”,那么她“才华有限”的真正体现,并非始于一篇存在问题的报道,而是取决于她的事后态度。

在《白莲花度假村第一季》的晚餐场景中,瑞秋与妮可一家重逢时,对男友低声抱怨。曾经令她崇拜的女企业家如今被她视为"令人厌烦的市井妇人"。然而妮可尖锐而诚实的批评并未触动瑞秋的反思神经,她错失了直面自身问题的机会,反而将挫败感转化为对批评者的憎恨。这种反应揭示了瑞秋既非合格的创作者,也缺乏成为创作者的潜质。经历这次打击后,瑞秋似乎陷入更深的困境:一方面试图挣脱夏恩的花瓶身份,渴望重获主体性;另一方面,妮可的犀利指摘却彻底否定了她自立的能力,最终将其推向更堕落的依附状态。麦克·怀特笔下的瑞秋犹如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人性的复杂图景。值得注意的是,编剧对性别角色的批判始终保持着平衡,其对男性群体的讽刺早在第二季"女权表演艺术家"的设定中就已显现,这比邵艺辉《好东西》的创作早了两年。这种持平的书写方式表明,麦克·怀特关注的并非性别议题本身,而是人类在权力与欲望面前的真实面貌。

|《白莲花度假村第二季》中的伯特与阿尔比具体到瑞秋这里,她执象而求的幻灭不在能力不济,仍关于思想层面的知行相悖——一方面渴望迎来新天地,另一方面又积极拥抱旧价值。瑞秋放弃挣扎的路径,正对应了波伏瓦的名句:“女性常常被各种看似诱人的选择所包围,这些选择并不要求她们奋发向上,反而鼓励她们顺从和滑落,最终可能陷入极乐的幻象中。当女性意识到自己被这些海市蜃楼所愚弄时,往往已经为时已晚,她们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经被耗尽。”在任何一场观念变革中,都需要有人自觉承担代价,为自己的信仰买单,并主动成为自己所在阵营的叛徒。一个旧体系之所以能够存活,恰在于它为参与者提供了层次分明的进阶通道,益处不仅昭然若揭,甚至唾手可得。可如果人人都惯于在旧体系、旧潮流、旧价值中安身立命,这个世界就永远不会有希望。许鞍华电影《明月几时有》里有个片段,叶德娴饰演的母亲劝周迅饰演的女儿不要再替短枪队送情报,就语重心长地劝说她“打日本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而女儿的回复则是:“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我们就真的等不到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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