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版《长安的荔枝》的加减法 -

来源:爱看影院iktv8人气:759更新:2025-09-02 19:21:07

近日,由马伯庸原著改编的电影《长安的荔枝》提前上映并引发广泛关注。此前,35集同名电视剧播出后,部分观众批评其剧情节奏过于缓慢,形容为“用九十九道工序端出一盘拍黄瓜”的冗长叙事。电影版能否凭借精炼的叙事手法实现后发制人,成为业内和影迷热议的焦点。

《长安的荔枝》电影海报通过精简情节、强化人物设定,呈现出更聚焦的叙事风格。影片以李善德被迫接受从岭南转运荔枝至长安的"不可能任务"为主线,历经艰难完成使命后却遭全家流放岭南。相较于电视剧版本,电影版本通过精简冗余元素,使人物立场更加清晰鲜明。影片开场以贵妃寿宴的精心筹备为引子,通过紧凑的叙事节奏迅速推进剧情发展。当时间推进至二十分钟后,主人公首次从岭南重返长安,为后续高潮情节埋下伏笔。整体剧情安排张弛有度,严格遵循好莱坞商业片经典的三幕式叙事逻辑,结构清晰且富有张力。

相较于原著中对人物关系细腻入微的真实刻画,电影版以更加类型化的方式重构了角色形象。在描绘荔枝转运这一历史事件时,影片通过脸谱化的叙事手法,将小人物间的互助情谊升华为存在主义困境的解决方案。面对皇权、官权与父权的三重压迫,剧中每个配角都面临着不可调和的生存矛盾,但正是在彼此扶持与协作共进的过程中,他们逐步突破命运桎梏,开辟出各自的生存空间。这种集体抗争的精神力量,甚至撼动了盛唐王朝的根基,深化了作品对人性与社会结构的探讨。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李善德最终的选择在影片中呈现出更清晰的逻辑脉络,其人物弧光的转变显得更具说服力。影片的最大亮点在于如何运用视听语言,将原著中隐晦的存在主义命题转化为具象的视觉表达。

影片通过扇形构图展现权力向中心汇聚的结构,多处采用环绕镜头强化主人公深陷困境的无力感。上林署酒宴场景中,官员们围聚一堂的布局暗喻权力对人的压制;荔枝园遭破坏性砍伐的群戏则以环形构图凸显李善德在权力漩涡中的挣扎。这种向中心收束的半圆形画面反复出现,例如鱼朝恩视察上林署时,下属们跪成的环形队列;千佛阁内右相与李善德的对峙场景也呈现环状结构,展现权力体系的严密控制。导演巧妙运用光影变化:初期李善德在府衙郁郁不得志时,窗格透出的狭长光线形成压抑氛围;而当他挂上银牌获得权柄后,整个空间被纯然阳光填满,光影转换暗合其命运转折。

在影片终章,李善德孤身一人于权力漩涡中挣扎,其身影如一道银线划破长安的深沉夜色。他穿越灯火璀璨的市井长街,最终抵达那座象征皇权的朱红色宫门。当殿门开启的刹那,强光中浮现的不仅是荔枝,更是一个被锦衣宦官环伺、舞姬娇艳欲滴的奢靡世界。此情此景与前文的暗涌冲突形成强烈视觉反差,使"何不食荔枝"的享乐主义与"一骑红尘"的苍凉悲怆在光影交错间被赋予更深的情感维度。

“一骑红尘”的视觉化具象在电影中呈现出独特的美学张力。荔枝的色泽在一日间褪去,香气在两日里消散,而滋味则在三天后彻底改变。官员们依次登场,身着青绿、绯红、紫色的衣袍,新鲜荔枝的红壳白肉被布鞋反复践踏,如火焰般的木棉花在空中纷飞,大红色的金鱼壁画仿佛游龙出水,营造出强烈的视觉冲击。阿僮质疑道:“陛下为何执意要品尝岭南的新鲜荔枝?”苏谅则意味深长地回应:“荔枝之味,藏匿着江山社稷与风月情缘。”此语既点明了味觉的象征意义,又揭示了权力与欲望的纠缠。

荔枝的滋味或许寻常,但它所引发的通感却如万花筒般复杂——既是孩童在父母庇护下嬉戏的纯真时光,也化作小人物为生存而献祭的命运枷锁,更似盛世长安暗流涌动的毒疮,随时可能渗出腐蚀人心的黑色汁液。从购置新宅的铜锣清音,到启程南下的胡笳哀鸣,再到独闯长安时的鼓声与人声交织,乃至内廷上苑的歌舞升平、莺声燕语,声浪的起伏间勾勒出命运的轨迹。

人类的感知体验不过局限于色、声、香、味、触五类,当意根领悟到法则的真谛,便构成六识体系,而六识又可折叠为五蕴的范畴。当内宦鱼朝恩当众宣布皇帝赏赐新鲜绿李一篮,本已抱死觉悟的李善德从地上踉跄起身,而杨国忠却在抄录《心经》至“照见五蕴皆空”处戛然而止,这充满戏剧性的场景暗示着权力阶层亦难逃五蕴炽盛之苦。影版《长安的荔枝》以极致的感官调度,将存在者的困境彻底展露在观众眼前,其叙事结构与美学表达形成了深刻的文化隐喻。

在荔枝园深处,侗族少女阿僮身姿轻盈地穿梭其间,她所象征的上位者冷酷无情与对庶民的漠视,却借由虚无缥缈的神佛意象得以展现。当杨国忠在招福寺前粉墨登场时,殿内那尊巨大的鎏金坐佛正低头凝视众生,面容静穆无悲无喜,恰似无情之象。

在千佛阁的穹顶之下,巨型佛像俯视尘世众生。杨国忠举起鎏金禅杖连环击打,李善德的额角顿时渗出鲜血。佛经所言众生本具如来清净自性,在杨国忠挥动禅杖的刹那,他随即造下"出佛身血"的重罪,终将走向地狱的深渊。而李善德始终牵挂妻子渴望的木棉花,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成为命运的转折点,让他在刺客的刀锋前得以幸存。善恶本由人心所定,福祸亦自行为所招。在宏大历史叙事与市井烟火人间的交织中,李善德选择以温情脉脉的凡人之心应对世事,这让他在长安沦陷的危局中意外存活。然而,正是这份深植于生命本能的人性光辉,使得他在逃离长安后,却在荔枝树下为失去的平凡岁月痛哭。他落泪的不仅是虚幻的浮华盛世,更是早高峰时街角的烤馍摊热气,是邻里间亲切的叫卖声,是巷陌深处酒肆林立的市井繁华,是胡姬轻舞时的西域风情,以及万家灯火中寻常人家的温馨日常。长安的色、声、香、味、触,在凡人李善德的记忆里始终保持着最鲜活的形态,最终在历史的长河中演绎出千红一哭、万民同悲的悲壮场景。当神佛消逝之后,正是源于人间烟火,又超越尘世纷扰的人性光辉,才成为人类存在的永恒价值。

部分观众指出,《长安的荔枝》在宣传阶段被误标为喜剧类型,引发观影期待落差。鲁迅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中曾言:“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悲喜剧本质皆蕴含毁灭性内核,其差异仅存表现形式。从岭南千里迢迢运送荔枝至长安,无数生命为此付出代价,而权贵阶层却歌舞升平,这种荒诞感不言自明。作为一国之相,本应以民为本、利国利民,却苛政猛于虎,最终反被一个九品小官的济世情怀所超越,这种角色错位令人唏嘘。《长安的荔枝》注定无法成为轻松诙谐的娱乐片,其叙事起点便预设了悲剧属性。李善德作为主角,始终无法实现小人物逆袭的爽感,他的命运困局建立在血泪与牺牲之上。观众在观影过程中产生的压抑与苦涩,恰恰印证了制作团队通过视听语言对现实困境的深刻刻画。李善德式的悲剧角色迫使观众直面生存与伦理的永恒命题,在命运的重负中重拾初心,即便充满妥协与无奈,但只要心存光明与温暖,便能无愧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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